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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三角爐子(1/2)

爺爺的三角爐子


爺爺是老中醫,先是自己開診所,後來公私合營有了公職,每月有一筆在那個年代算不少的收入,使得他能在奶奶去世之後,獨自撫養八個孩子順順當當長大成人。爺爺晚年也頗安逸,兒賢孫孝,雖是獨居在一邊,卻也自由自在。


爺爺對飲食一向很講究。每年開春新茶上市,定要托人買些明前茶嚐嚐鮮。那會兒天還不暖和,老人害冷,屋子裏還生著炭火。炭火燒旺後,在火盆裏扒出小塊地方,露出燒得紅燦燦的炭灰來。小小的瓦罐衝泡水洗幹淨,空罐煨在火邊。罐底的水漬冒著響聲,蜷成一個個小水珠,順著水汽越縮越小,最後了無蹤跡。這時候爺爺三個手指頭捏一小撮茶葉,丟進瓦罐,手握罐柄,輕輕搖晃,茶葉在罐底罐壁來回跑,屋子裏開始有茶香。就在我擔心茶葉要焦糊,瓦罐似乎要爆炸的時候,爺爺往罐裏衝一泡沸水,像蘑菇雲似的,瓦罐裏瞬間騰起白花花的大水泡來。瓦罐繼續煨著,茶葉舒展開,茶水翻滾,屋子裏香氣滿溢。爺爺的一天也就開始了。


爺爺有隻三角爐子,他不願意在大伯家、四叔家或者我們家吃飯的時候,就自己做飯。通常是在我放假的時候,他喜歡差我幫他生火、提水、遞油遞鹽。他知道我嘴饞,拒絕不了以同他吃飯為條件交換。爺爺對飯菜的量把握極準,幾乎每次都能做到飯菜全部吃完,肚子又剛好到飽而不撐的狀態。


大人們雨天還在睡覺,晴天已經在田裏幹活的時候,爺爺的爐子就燒起來了。細細的木渣、刨花墊底。幹透的竹枝條折成小截,鋪平。食指粗細的枯樹枝也折成小根,架在最上層。爐子放在台階上,我個子小,站在台階下,略彎腰剛好可以看到鏤空的爐架子。廢紙柔柔和和團成團,點燃,放進架子底,火苗透過架子,舔著刨花木渣,竹枝條跟枯樹枝也漸漸燃起來。最上層放黑乎乎的木炭,等到樹枝燃盡、木炭變紅的時候,火就算徹底生好了。爺爺總是在我一層層像壘房子一般壘各種燃料的時候,一遍遍嘮叨:“人要實心,火要空心,架火得留足空隙,火才旺。”


一口雙耳小銅鍋外圍漆黑,內裏閃閃發亮,這是爺爺炒菜的鍋。冬天他常做豉椒肉、燉豬蹄、燉羊腳、燉牛筋這些高熱量的菜。辣椒是我最不愛的彩椒,圓,皮厚,還不辣。炒炒會出水分,肉似乎也跟著有了甜味,豆豉則是黑而大粒,裹著不知道多少種醬料,炒多久都看不見豆子本身。可奇怪了,在家我一筷子都不吃,在爺爺那兒我能就著吃兩碗飯。附近有賣牛肉的來,爺爺最喜牛蹄筋,頭天晚上就用大瓦罐煨著,睡得晚,夜裏還起來加一次水,添一次火。熬到第二天,牛筋軟爛黏牙,配著爽口的水蘿卜吃,可以把爺爺原本打算再吃一頓的量也給一頓吃了。那時候爺爺總會說,今天虧大了,你幫我做一次飯,我損失了兩頓菜呢。爺爺晚年有很大的將軍肚,我就去拍他肚子,嘲笑他:“這麽胖的肚子了,應該少吃點兒。”他也不生氣,隻是笑,笑著要爆我栗子:“給你一瓜爆。”我把頭遞過去讓他爆,他每次都是很輕很輕地點一下。我知道他舍不得,才會把頭遞過去。用爺爺的話說就是:“我的孫女才不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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