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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寫的《春華秋實》劇本(1/6)

我怎麽寫的《春華秋實》劇本


在排演以前,這個劇本已寫過十次。每一次都是從頭至尾寫過一遍,不是零零碎碎的修改添減。枝枝節節地這兒添一點,那兒減一點,永遠不如重新另寫一回可靠。用碎布拚湊,不容易作出美麗的衣裳來。


寫十次,一共花了十個月的時間。其中因病因忙,時有停頓;要不然,必不會拖延得這麽久。一九五二年是個忙年,一個運動緊接另一個運動,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來了,又接上另一項。可是,在萬忙中,我總抓緊時間,藕斷絲連地寫劇本。


我們應當忙,我們也應當寫作。我們不該借口忙迫就擱筆不寫。同時,我希望,領導上也該設法調整作家的工作,不要教他們忙到不可能拿起筆來的程度。


劇本的初稿是在一九五二年二月後半月開始動筆的。那是北京的“五反”運動逐漸進入緊張階段的時候。許多朋友說:我們應該寫個劇本,紀念這個偉大運動。他們以為:這個運動既是史無前例的,又是極有關於今後的國家建設的;就是對於世界上正待解放的人民,也不無教育的價值——無論哪一處的人民,一旦得到解放與政權,而須與資產階級合作,就必須警惕這階級的進攻。這樣,這就不是個簡單易寫的劇本。


我本想約集幾位朋友,共同計劃一個劇本提綱。可是,朋友們和我都正忙著參加“三反”或“五反”的工作,沒有空閑,假若我等著大家都稍有空閑再共擬提綱,那就須一直等到兩個運動結束了的時候。創作需有熱情;在一個運動中間寫這一運動,熱情必高於事過境遷的時候。我明知道,運動結束了,我才能對這麽偉大複雜的一個運動有全麵的了解。可是,我又舍不得乘熱打鐵的好機會。


我決定不再等,而僅就個人所能理解到的獨自起稿。這方法有缺點,即對整個運動發展的來龍去脈還沒看清楚。它可也有點好處,好歹有個全稿,容易和朋友們商討。大家憑空共議提綱不是件容易事,往往談來談去,莫知所從,乃至無結果而散。有了一個準稿子,大家就可以集中討論了。


初稿草成,我把它交給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朋友們,說:“請給我看看吧!有可取之處,請提意見,我去另寫一遍;若全無是處,請扔在字紙簍子裏。”


雖然大家都正忙著“打虎”,可還抽空讀了我的初稿。他們告訴我:內容欠充實,但有一兩個人物。憑這一兩個人物,值得再寫。


這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一部文藝作品,找故事容易,寫出人物困難。沒有人物,不算創作。


我另寫了一遍,再和大家討論;然後,又寫了兩遍。這四次的稿子大致相同。在人物方麵,集中力量描寫資本家,而且寫得相當生動。在故事方麵,寫的是“打虎”,因為在那時節,大家隻知道“打虎”,還不大理解別的。劇名就叫《兩麵虎》。這是個描寫運動本身的,類似活報戲的作品。


隨著運動的發展,大家看出來第四稿的缺點——隻見資本家的猖狂,不見工人階級打退進攻的力量。故事始終圍繞著一兩個資本家的身邊發展,寫到了他們的家屬、朋友、親信,和被他們收買了的幹部,而沒有一個與他們對立的工人隊伍。這樣,所有的鬥爭就仿佛都由感情和道德觀念出發,而不是實打實的階級鬥爭。雖然他們的兒女、老婆、朋友也喊“要徹底坦白”等等,可是總使人覺得假若資本家把心眼擺正一點,不口是心非,也就很過得去了。這樣的“兩麵虎”,隻是近似假冒偽善的一個偽君子,不能表現資產階級的階級本質。這是暴露某些資本家私生活的醜惡,離著“五反”運動的階級鬥爭的主題還很遠。不行,還得另寫!


從前四稿中資本家的營業看,也得另寫。劇本中的資本家是搞營造業的。在當時,營造業是檢查的重點對象,所以我也就人雲亦雲。可是,一般的營造廠往往是有個漂亮的辦公室就可以做生意,它隻有店員與技術人員,沒有生產工人。當然,店員們也是工人,也可以鬥爭資本家;但是,劇本中若隻出現幾個店員,總顯著有些先天不足。況且,營造廠既不生產什麽,也就很難用以說明政策中的鬥爭與團結的關係。


看出以上的缺點,大家決定:第一,須把資本家由家庭中搬到工廠裏來,麵對工人。第二,工人須在戲劇中占重要地位。第三,資本家須是產業工廠的主人,不是營造業的。第四,得有檢查組上場,掌握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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