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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妃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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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罪呀。”


她眼中若有春流,話聲也溫柔:“別的不求,隻求那人……別灰心。”


說完,又蹲了個福。“王爺,迎駕去吧。”


***


大殮過後就算訣別了。


皇帝也截了發辮。皇子百官不得剃頭,蓬頭垢麵在宮中守靈,個頂個的都跟坐牢一般。很多上了年紀的先帝嬪妃也都跟著快熬不住了。大殮後第三日,先帝的皇貴妃富察氏,在翊坤宮裏咽了氣,當日小殮,與大行皇帝梓宮同停於乾清宮。


移靈那日是黃昏時分。琉璃照壁的影子正被漸隱於山的夕陽投在王疏月腳邊。皇帝與太後皆不在,視禮的是那日在太後身邊的福晉。她在靈前奠酒叩拜,臨尾才看了一眼跪在的長明燈前的王疏月。終究不發一言,像一尊偶像一般站起身,而後被眾人供著,沉默地行出去了。


王疏月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月台上。不由在想,賀龐究竟是一個什麽人呢。能把這位不過二十來歲的女人塑成這般苦朽的模樣。


燈影晃了一下。油淺了。


王疏月收回目光,撐著身子站起來,正想繞到後殿去取燈油。誰知自從那日在雪地裏跪了一宿,就像落了病根子似的,一直沒有好全,這會讓又起得急,一個不穩,身子竟往前栽去。


這可是乾清宮的大殿,大理石的磚兒照著麵上去,那是得痛死的。王疏月閉上眼睛,心裏已經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然而,突然有一隻手,在她的手臂上猛地撐了一把。


可是,那隻手的主人顯然低估了王疏月這副瘦弱身子的重量。


王疏月沒有等來自己的臉和大理石地麵磕撞,卻聽到十分清晰的一聲腰骨搓擦得聲音,閉著眼也知道,她恐怕是連累那人把腰給扭了吧。


“主子爺!”


張得通尖細的聲音傳來。


什麽?主子爺。


王疏月心漏跳了一拍,突然不敢睜眼了。


居然是這位閻王爺。


別說她慌了,乾清宮所有的人都傻了。何慶在張得通後麵傻呷著嘴,心想自己的這位主子,平時連走路都不自覺地走一條筆直的線,從前在府中的時候,哪裏見他放下那副僵硬的姿態去心疼過女人,誰知在這個王姑娘麵前卻又是花臉又是扭腰,破了那層寒氣逼人的罩子,邪魔了呀。


張得通見他在後麵發愣,喝道:“還愣著,快過來。”


那扭得那一下一定疼死人了。


王疏月悄悄睜開眼睛,卻見那人擋開過來扶的人,上齒和下齒不自覺地齟齬著。顯然是給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一手撐著王疏月的手臂,另一隻手收回來直指向她的腦門心。


“你……跪好。”


王疏月忙將手臂從他手中縮了回去。順勢伏地。


皇帝直起身的那一霎那,挫傷的骨頭和淤傷血脈一下子繃直,那一陣疼簡直鑽心肺,他差點沒繃住臉色。張得通是知道這位爺的脾氣的。這會兒若是貿然上去攙扶,沒準會直接被削頭。看著皇帝不自覺地伸手去摁剛才扭傷處,他那個心驚膽戰啊,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但也隻敢和何慶等人退在半步後頭,惶恐地觀望著。


王疏月眼前隻能看見一雙靴子。有些笨拙地移了一步,似乎是在尋一個舒服的站姿態。自從見了他和賀臨的交鋒,王疏月也多多少少看出了些皇帝的性子,賀臨是個炮仗,點然就能飛上天。而皇帝像是暗處的虎,蟄伏時不聲響,一張口就是要見血的。


那就不能讓他張口。


於是趁著他如今還沒有發作,她忙先開了口。


“奴才該死。”


皇帝呼出了一大口氣,才勉強把氣息壓平。


毫不誇張地說,將才那一陣疼,疼得他肺裏都開始發酸了。他現在也沒想明白,這女人,明明看起來瘦得一把骨頭,人怎麽會那麽沉。


何慶瞄出了個不尋常的苗頭。悄悄湊到張得通耳朵邊上道:“欸,師傅,主子爺像是沒有要發雷霆的意思啊。”


張得通也看出來了,隻是不敢提。如今自己的徒弟顯臉子似的在他耳邊‘提點’,張得通反過臉就瞪了他一眼,頓時把何慶給嚇了回去。


這邊皇帝終於尋到了一個撐得住,勉強還算好看姿勢立好。


低頭看向那趴伏在地的王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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