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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上的二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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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險中的賭徒突圍(1/5)

魏忠賢的暴發模式


以一次冒險的“投資”換取一本萬利的收獲,是賭徒的思維模式,也隻有這樣才被稱做賭徒。但是現實與希望的差距,躲藏在收獲的陰影裏,這個差距就是賭徒突圍模式的悖論。


河北肅寧在封建社會是個出太監的地方。一個地方出太監要有兩個條件:一是比較窮苦;另外一個,需要某種示範效應。某家出了一個太監,從茅屋敗堵變成高堂大院了,自然會引起周圍人的效仿。效仿者既多,門路越來越通暢,自然就形成了規模,猶如現在的養牛專業村、養兔專業村一樣,成為一方脫貧致富的成功模式。


不過,和大多數出身肅寧的太監比起來,魏忠賢的例子仍是特殊的。一般人是在幼年時由家人做主淨身,而他是在已經娶妻生女的二十二歲盛年,毅然自閹。這個事實,反映出這個人的性格中確實有某種拿得起放得下的素質。


魏家顯然是貧寒之家,這從魏忠賢進宮前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可以看出來。由於貧窮,魏忠賢沒上過一天學,大字不識一個。不過,魏家也不是赤貧,起碼還有幾畝薄田,否則魏忠賢也不會在十七歲那年娶上媳婦,更不會經常和村中的無賴在一起酗酒賭博。


從現在的資料推斷,魏忠賢顯然是個外向型多血質的人。他從小應該是個調皮搗蛋上房爬樹的主兒。這種人精力充沛,不甘寂寞,敢想敢幹,注定不會成為一個老實巴交規規矩矩的農民。從少年開始,他就整天跟在村裏的幾個混混兒後麵,由於他本性憨直,待人熱誠,講哥們兒義氣,所以雖然家境貧寒,但在這群人裏還是有相當地位的。基於他的家境以及個人名聲,他的老婆隻能是一個在農村隨處可見的相貌平庸的村婦。家庭生活對他顯然沒有太多吸引力,對付幹完農活,他就整天和自己的幾個哥們兒在一起,偷雞摸狗,縱酒賭博。


史書記載他的自閹出於一次賭博失意:“與群惡少博,不勝,為所苦,恚而自宮。”在一次輸光了褲子之後,他躲進街上的酒館裏,被別人找出來,當街一頓痛打,差點丟了性命。在聲聲逼債聲中,魏四(魏忠賢)情急之下說出了“等我當太監還你還不行嗎”,當時在場的人隻不過把這當成慌不擇言,誰也沒想到魏四過後真的自閹了。


由於家底太薄,靠自己的辛苦發家致富對他來說隻能是癡心妄想,何況他知道自己根本吃不了那個苦,而出外闖蕩在戶籍管理異常嚴格的大明社會也基本沒有可能。這寥寥數十字的記載顯然把事情簡單化了。這句情急之下的話無疑反映了魏忠賢改變命運的強烈渴望和長期以來某種模模糊糊的心理準備。支撐這一時衝動的,除了他那多血質的性格之外,必然還有對自己生存境況和前途命運或多或少的思考。作為一個欲望強烈,不甘心在土地上苦熬苦掙一輩子的年輕人,他的前途是那樣的暗淡。表麵上放蕩不羈,實際上對自己失望透頂。在這種情況下,扔進這個深潭中的任何一根稻草在他眼裏都有可能變成一條船。


也許這句憋出來的話倒給他指出一條道路。是呀,與其餓一輩子肚子,何不進宮當太監!就把這當成一回賭博吧,本錢不過是自己,如果贏了,衣食不愁不說,熬上幾年,混出個模樣,回到肅寧,說不定縣太爺也會親自接見呢!


在那個夜裏,躺在醜妻身邊的魏四也許越想渾身越熱血沸騰。或許他會像發現了一個重大秘密似的,興奮得發抖。他想象著自己,這個在村子裏人人瞧不起的人跟在皇帝身邊,在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的身邊;想象自己鮮衣怒馬,馳騁在肅寧縣城,以前的哥們兒見了他,紛紛在馬頭前下跪;想象自己這間四處漏風的土坯房,換成了青磚瓦舍的三進大院……越想,他的心越飛揚。


然而,這個決心不是說下就能下的,這個選擇之艱難不言而喻。據說,當了太監的人,死後閻王爺不收,因此,不能進祖墳,隻能找個地方胡亂埋了,做永世的孤魂野鬼。身後事沒蹤沒影,就不去想它了,可眼前的事是明擺著的——做了太監,就成了一個廢物,就不再是男人——喪失的,是一個人的根本自尊和塵世幸福。對一個正常人來說,這是可以想象出來的最大恥辱和最大喪失了。


可是,不當太監,難道一輩子就這樣窮困潦倒,在別人的白眼中混下去嗎?這樣活著,簡直就是白受罪。魏四的猶豫、彷徨、輾轉反側、心亂如麻是可以想象的。這是欲望和欲望的交戰,損失與損失的衡量。實際上,兩邊都是懸崖,兩邊都是火坑,兩邊都是地獄。是閹割掉基本能力,還是閹割掉一生僅有的一點希望?什麽也顧不上了,他決定鋌而走險。


借助太監村的優勢,他很快打聽到了進宮的門路,和專管招收太監的吳公公搭上了線。然後,他揣著家裏東拚西湊來的二十幾兩銀子,進京找一家私人淨身師,淨了身。當他躺在了那扇專門用來淨身的門板,被人用麻繩緊緊縛住手腳時,他心裏也許會掠過一絲悲涼,甚至會泛起一絲悔意,更多的,應該是對周圍一切事物驀然而起的莫名的憤恨和悲怨,雖然他是自願躺到這裏的。這種怨恨,在淨身師舉起屠刀的一刻化為了濃黑的液體,從那時起永遠積存在了他的心底。


去了勢,下麵插了一根大麥稈,魏四叉著腿在炕上躺了一個月。為了減少小便,淨身師成天給他喝臭大麻水,讓他拉稀,就直接拉在炕上的稻草裏,整個屋子惡臭難聞。魏四的運氣不錯,傷口沒有感染,順利度過了危險期。可是家人帶來的消息讓他一天比一天愁:魏家已經把房子賣了,全家搬進村邊的土地廟,然而用這點錢作見麵禮,吳公公根本不收。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已經成了全家的投資,不能眼看著半途而廢,讓他當“無名白”。哥哥魏釗早已分家單過,狠了狠心,把僅有的三畝薄田賣了,讓他侄子把錢送了來。


這回吳公公收是收了,能不能進宮,卻絕口不提。魏四的傷口好了,隻好在京城乞丐們聚集的龍華寺裏安身,一等就是四個月。這四個月裏,幾乎每天晚上他都做噩夢。秋去冬來,他連一身禦寒的衣服也沒有,整天窩在龍華寺偏房裏,不敢出去。原來那些夢想不再想了,他現在滿心都是後悔。原來雖然吃不飽飯,畢竟還算個正經人家呀,可現在,人不人鬼不鬼。他暗下了一條決心:如果進不了宮,寧可自殺,也不去當乞丐。


用家裏把女兒賣給人家當童養媳的錢,萬曆十七年臘月十四日,魏四終於趕上了那一年最後一次挑選。前三所需要一個倒淨桶的人。在所有待選的人裏,他二十二歲算是最大的,長得魁梧,身手又靈便,成了那一撥二十多個人裏唯一一個入選者。


消息傳來,全家人燒香念佛。這一天,成了魏忠賢和他全家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他的激動,不次於那個時代一個讀書人的高中進士,雖然他隻是找到了一份倒馬桶的職業。誰又能想到,這個日子後來被人鄭重記入曆史,作為一樁巨大不祥的開始。


投入宮中之後,他投在太監魏朝的門下,改姓李,名進忠。他以花言巧語討得魏朝的歡心後,魏朝將他推薦給大太監王安。王安也對他很不錯。開始時,在司禮監秉筆太監、掌管東廠的孫暹手下,管理甲字庫房。那年他才二十二歲。進宮後有了立身之地後才恢複原姓。


他巴結魏朝,和魏朝結拜為兄弟,哄得魏朝十分歡心,便把他推薦給王才人,管理夥食。王才人是神宗萬曆皇帝的妃子、熹宗的生母,魏忠賢利用這層關係,不時接近太子朱由校,不斷送些奇巧玩物、精致吃食,太子非常喜歡他。


朱由校登基當了皇帝之後,魏忠賢成了親信太監。他為了進一步爬上去,不惜踩著魏朝的肩頭,另找台階。


熹宗的乳母客氏,是皇帝身邊的親信人物。魏忠賢便向客氏大獻殷勤,立刻博得客氏的歡心。客氏本是魏朝的“對食者”。所謂對食者,是明朝宮中的一種慣例。明朝太監都要輪流在乾清宮值班,可是他們又不能在宮中做飯吃,而宮女們都有夥房燒飯,於是太監都結交一名宮女,請她供給吃食。這種關係被稱為假夫妻,公開則稱為對食者,也有叫菜戶的,按現在的說法,就是搭夥的。魏忠賢過河拆橋,一下子抓住客氏,從魏朝手中奪取了客氏,兩人成了對食者。魏朝對魏忠賢非常不滿,但魏忠賢頗能籠絡客氏,使客氏越來越疏遠魏朝。魏朝為了爭風吃醋,竟不顧一切,在乾清宮的暖閣子裏破口大罵,對打起來。這事弄得不可開交,連熹宗都知道了。後來熹宗出麵幹預,客氏說她討厭魏朝,皇帝便把客氏配給了魏忠賢。魏朝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魏忠賢得到客氏的幫助後,日益得到熹宗的信任。不久,魏忠賢就從惜薪司升任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提督寶和三店。司禮監秉筆太監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要代皇帝閱批大臣奏章,但魏忠賢不識字,卻在客氏的支持下得到這個職位。


魏忠賢大權在握,與客氏相勾結,恣意橫行宮內,甚至害死了被逐出宮廷、放到鳳陽去看守皇陵的倒黴鬼魏朝。


狡猾的魏忠賢,早已摸透熹宗的一喜一怒,引導皇帝極盡聲色犬馬之好,使其沉迷在糜爛的生活之中,不理朝政。熹宗又有一個特殊的嗜好,就是特別喜歡自己做木工活。他自己不但會用斧鋸,而且還能蓋房子,刷油漆,尤其精於雕琢製作小型器件。在他幹起這些活兒的時候,便全神貫注,什麽事情都不能使他分心,如果這時有大臣來奏報國家大事,他也會不耐煩。


魏忠賢見到有機可乘,便故意找熹宗聚精會神幹木工活時,送上奏章。這時熹宗往往隨口就交給魏忠賢去辦理。這樣一來許多事都可以不奏報,他的意誌便成為皇帝的旨意。群臣明知如此,也隻好照辦。


魏忠賢對上架空了皇帝,對內則威懾後妃。他和客氏緊緊勾結作威作福,引起張皇後的不滿。張皇後曾多次向皇帝告發,甚至以皇後的身份叫來客氏,想依法懲處。因此,遭到客氏和魏忠賢兩人的怨恨,所以他們把矛頭首先指向皇後。客氏知道皇後有了身孕,便布置心腹宮女,設法使皇後流產,造成熹宗無後。後來,又誣指皇後不是其父張國紀的親生女,他們買通死刑強盜孫二,讓他胡說皇後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慫恿皇帝廢後。但熹宗和張皇後的感情很好,奸計未能得逞。後再誣告皇後父親張國紀謀反,想以此株連皇後,不料熹宗聽了,隻下了一道聖旨,要張國紀改過自新了事,未肯深究。雖然皇後並沒有被廢掉,但其所生的三男兩女皆被暗害,一個也沒活成。至於其他妃嬪,魏忠賢拿她們更是願殺則殺,願廢則廢。


光宗的趙選侍,僅是魏忠賢一道假聖旨,便被逼自盡。裕妃有了身孕,他們得知了後,瞞著皇帝和皇後,硬是將裕妃囚禁起來,不給她吃喝,活活被餓死了。馬貴人死得更慘:一日馬貴人得機在皇帝麵前說了一句魏忠賢的壞話,皇帝前腳一離開,魏忠賢就派人來假傳聖旨,將馬貴人賜死。魏忠賢勾結客氏,操縱後宮一意孤行,達到無以複加的程度。後宮的後妃生命全操縱在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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