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過年（1）

江悅很小的時候過年隻是在外婆家，那時候交通不發達，從北京回家的火車票一票難求，所以江悅爸媽很難回老家過年。在外婆家過年的時候給江悅與嚴青一人買了一件紅色新棉襖，過年的時候穿這件，平常隻穿破爛的衣服。一般是過年的前幾天挑一個暖和點的日子，外婆就給江悅她們燒熱水洗個澡。一年冬天隻洗一次，但是外婆每天晚上都會給她們洗臉洗腳洗屁股。然後換上裏麵的新衣服，新外套過年再穿。那時候條件差，連衛生間都沒有，更何況熱水器。江悅她們要拉尿都是拉在儲物間門後麵放的一個尿桶裏，這個尿拿去澆菜。要拉屎的話就去養豬的豬欄，豬欄離得有點遠，旁邊隔了單獨的地方拉屎，拉完了用提前裝在桶裏的水衝掉。拉屎的時候豬還會看著你，不過沒過多久外婆就不養豬了，隻養了牛，牛要犁地。江悅她們小時候憋不住，就在屋子旁邊的雜草堆裏拉。大一點了隻能去豬欄。

這些還算是好的，村子裏隔百米就有公共的衛生間。說是衛生間，其實是茅房。茅房裏一個大坑，裏麵都是村裏人拉的屎和尿啊，上麵放兩塊木頭橫梁，破一點的橫梁都搖搖欲墜。江悅她們不敢去，好嚇人，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江悅聽周婷說過她妹妹周莎掉下去過，撈出來成了一個“屎人”，想想都恐怖。

那時候窮到什麽地步呢？江悅有一條花裙子，夏天的時候江悅想穿，可是她卻沒有內褲，那時候包括外婆和嚴華都沒有給小孩買過內褲，都是直接套上秋褲，這樣一直維持到江悅上初中。可花裙子實在漂亮，江悅很想穿，於是她就穿了，但是沒有穿內褲就去了學校，在學校裏，女同學們都在誇江悅的裙子漂亮，可江悅卻總覺得下麵空蕩蕩的，沒有一點安全感。課間活動的時候，小朋友們都蹲在花壇裏麵數螞蟻，隻有江悅不敢蹲下來，因為怕暴露下麵。沒有人教過江悅什麽，但是小朋友們都會覺得下麵露出來很羞恥，她也是有羞恥心的。回去之後她便把裙子換了，再也不穿裙子了。冬天下雨，江悅與嚴青的雨靴都是塑料的，沒有加絨，冷的時候就往雨靴裏麵塞棉花保暖。誰的雨靴要是漏了，就用蠟燭油滴在漏水的地方，以做修補。

關於雨靴，有件有意思的事情。她們小孩子調皮，就喜歡玩水玩泥巴。

那天下著雨，江悅與嚴青一人撐著一把傘一起踩著泥巴玩，下過雨的黃泥巴格外稀與粘，踩著踩著，江悅突然發現自己的腳拔不動了，泥巴把雨靴直接吸附住了，正在慢慢往下沉，越是下沉，江悅越要把它拔出來，結果江悅把自己的一隻腳拔出來了，那隻雨靴卻陷進了泥巴裏。嚴青在泥巴淺的地方玩，見此連忙跑回去叫外婆，外婆趕緊把江悅從泥塘裏拔出來，並狠狠地揍了江悅的屁股。江悅問外婆自己的鞋子怎麽會沉下去，外婆為了嚇唬她們不再去玩，就說：“那裏麵有吊死鬼，你們以後再去玩就要把你們拉下去了。”聽了這句話，江悅和嚴青再也不敢去那裏玩泥巴了。

江悅再大一點，就去她爺爺奶奶家過年了，她也想去。因為她不是這個村的，所以大年初一嚴青她們出門去拜年她卻不能去，而且她們能得紅包，江悅卻沒有。

爺爺奶奶家在占前村，江悅很早之前去過一次，是外婆帶著江悅和嚴青一起去的。路程對於小小的江悅來說覺得好遠。江悅的爺爺是化工廠工人，已經退休了，奶奶是青湖村小學語文老師，（青湖村大，青湖村委會包括了占前村，因此以青湖村命名）現在也退休了。奶奶教過堂哥堂姐，小一點的就不曾教了。兩人都有退休金。江悅第一次去，看見了堂哥堂妹們，他們都對江悅很好。也許是覺得江悅從小在外婆身邊長大，奶奶心中有愧，臨走的時候給江悅塞了20元紅包，回去路上就被外婆拿走了。也許是新鮮感作祟，小小的江悅對回奶奶家很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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