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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者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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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寄居者(1/6)

入夜時分,天色暗下來,街燈閃爍著照亮了一條條道路。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那重重暗影像是一個個符咒,它們從我們的頭頂越過,在牆根處停頓了。大多數時候,我們被那暗影迷惑,以為時間過去很久,夜晚早已變得深沉了。如果四周無人,混茫中連聲音都變得杳渺,我們就在暗寂中呆呆地站著,直到有夜行者過來,他們的腳步聲打亂了既有的秩序,我們才回過神來。夜色雖然濃重,但時辰卻還很早。家家戶戶的廚房裏都傳出鍋碗瓢盆互相碰撞的聲音,油煙味也隨之在空氣中蒸騰,整個居民區都像變成了一個大餐廳似的。這種氣味,我們是各處習見的,所以也沒有特別的感觸。可對於暫時置身的此處,我們實在算不得熟悉,有時候竟至於在轉身的瞬間就迷路了。這種現象見怪不怪。許多位朋友都談到同樣的事情,曾經有一位更為極端,接連一個月裏找不到自己的家。每一次,她的丈夫接到她的求助電話時都啼笑皆非。我們曾經在不同的季節去過他們的住所,粉紅色的窗簾在我們的目光中越來越舊了。他們成婚近十年,輾轉搬遷了十多次,最近的一次,我們搬遷到相距不到一公裏的地方,如果有心,我們出門的時候可以常常相遇,就像十年前,在小縣城的時候我們所擁有的那種和睦關係。可事情出乎雙方的預料,我們前所未有地疏遠了。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裏,我們相聚的次數還不及以往一個月。這種陌生感似乎是突如其來的,又似乎水到渠成。在被旁觀者毫不客氣地指出這一點的時候,我們尷尬地坐在一張餐桌旁,承受著來自熟悉的好友的目光。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我和妻子商量過後,請同在一城的老家的友人們來家又聚會了一次。這一次盡歡而散。可我們的關係並未從此親近起來。明白了這個事實以後,我們率性而為,再也沒有為挽救什麽做過類似的舉動。


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我們已經二十四五歲了。外出數年,我們所獲無多,隻有眼角的皺紋慢慢加深,開始向著年齡的縱深處如風疾走。二〇〇二年,我們曾經葉落歸根,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之後才向著北方進發,來到省城討生活了,如蝴蝶亂飛,我們的眼前幻影重重,根本看不清前路。如此這般,我們走過三五個單位,似乎跳槽頻頻,但結果卻是一致的。我們變得越來越茫然了。在省城,成了我們新世紀以來流浪生涯的代名詞。幾年來,我們在這裏開拓生活,在這裏建立家庭,似乎是,我們的靈魂和肉體都在這裏駐紮下來了;我們與這個城市的關係,也像靈魂與肉體,有時候是一致的,更多的時候,卻一個不聽另一個的指令。時常違拗,爭執,徘徊不定,慌亂猶豫。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擔心明年不比今年好,擔心生活質量滑坡。擔心別人跑過來搶了自己的飯碗。擔心背後有人捅刀子。明人說暗話,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我們漸漸變得與自己相異。漸漸地,我們不認識了自己。盡管如此,我們仍然沒有達到理想的目標。生存是最大的誘惑和罪惡,可我們在這個內陸城市裏,漸漸所求無多。這當然代表不了什麽。我們仍然住著別人的房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們都是賃房而居,所以,直到現在,我們也不能準確地說出自己的居住地。那暫時的棲身之所不是值得我們炫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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