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話劇)(1/5)
公元前227年,燕太子丹遣義士荊軻刺殺秦王嬴政,未中,荊軻被殺……
人物
荊軻三十餘歲,燕太子丹門客,俠義之士。
漸離四十餘歲,遊方藝人,荊軻好友。
舞陽二十餘歲,荊軻助手。
秋娘三十餘歲, 鹹陽古渡酒家女店主,荊軻早年女友。
秦王三十餘歲,嬴政。
宜玉二十餘歲,嬴政妹。
蒙嘉五十餘歲,秦王寵臣。
宮女、兵士若幹。
一
秦國都鹹陽。
強烈的金屬碰撞聲……
兩個頭部被蒙著黑布的壯士被秦兵押上,強按跪倒,他們拚命掙紮著。
空曠,威悍的聲音:“膽敢刺殺秦王,認罪嗎?……”
壯士士難滅秦天滅秦,殺頭吧,哈哈哈……
士兵們將壯士砍倒。
又兩個頭部被蒙著黑布的壯士被押上,也同樣被挾跪於地。
空曠,威悍的聲音:“膽敢刺殺秦王,殺!”
壯士能讓贏政膽顫心驚,死而足矣,殺吧!……
士兵們將他們砍倒。這些蒙著黑布的屍體相疊在台上,如同幾個土包,又像坎坷不平的山路。
靜場,雨飄了起來……
遊方藝人高漸離用竹尺擊打著懷中的築(樂器),緩步走上,築聲蒼涼,幽遠。
漸離(唱)天穹蒼茫兮,風雨淒淒。
故人西去兮,熱淚沾衣。
擊築送別兮,歸之無期。
許久,背著行裝的秦舞陽隨荊軻走上,荊軻回望燕國山河,久久佇立。
舞陽好大的雨,好大的風啊,讓人感到有點兒害怕……把燕國的山河遮住了,把故鄉的城池遮住了,我們的來路也看不見了。
荊軻看不見了好,看不見了就什麽也不想了。
舞陽荊軻師傅,但願我們還能回來……
荊軻把命交給了天,沒有歸路了。
秦舞陽傷心地抹了一把眼淚。
荊軻秦舞陽,你這沒出息的東西,男子漢是不流淚的。不要讓我再看見!
舞陽(惶恐地抹去淚水)師傅……
漸離……難為他了,他還是個孩子。
荊軻孩子?什麽孩子!當初就不要答應走這條死不回頭的路。是男人,到這世界上,轟轟烈烈幹一件事,死應無淚。(沉默良久)漸離兄,你的築擊得天下無雙,讓人總忘不了。給我彈一首激昂的曲子,讓秦舞陽這小子振作起來!
漸離淋著這冷雨淒風,我彈不出來。荊軻,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真的就沒有回家看一眼你的老娘?
荊軻(沉默)……不要提這件事了。
漸離唉,你這個人哪!
荊軻受人恩惠,燕太子丹待我不薄,我得替他先把這件大事辦了。
漸離(苦笑)大事,大事?談何容易啊……
荊軻為天下諸候解恨,誅殺虎狼之君,縱死也值。
漸離(突然將琴弦擊)走吧,走吧!什麽都不要說了。
荊軻請代我照看那苦命的老娘。荊軻即使變惡鬼,終當厚報。(抬起頭)走!
荊軻和秦舞陽走上高坡。
漸離(自言自語)我會到秦國親自為你們……收屍。
高漸離背朝著他們,滿臉熱淚。
天地間飄來悲涼的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燈漸暗。
二
半個月後。
秦國都城鹹陽,綠樹叢中,宮闕隱隱。
古渡酒家。數間草舍,依水而建。酒旗飄飄,生意興隆。
酒館主人秋娘熱情地迎著客人。她三十餘歲,飽經滄桑,但風韻依然,是各種男人們關注的對象。
秋娘(熱情地)……劉大人,您喝好了,改天請再來!
客甲(被人攙挾著)一定來,一定來,……不請也來。你秋娘的酒喝著有味兒,喝著舒服,我的錢就在你這兒葬埋。
秋娘那可抬舉我了,劉大人,您走好!
客甲不送,不送了……
客甲等人走下。又幾個客人走上。
客乙秋娘,還認識我嗎?
秋娘哎喲,怎麽不認識,鹹陽城裏大名鼎鼎的文長先生。
客乙好記性,真是好記性!(對身邊客人)你們看怎麽樣,我說這秋娘忘不了我吧,你們還不信……
眾客(讚賞)店主秋嫁果真人才不俗啊……
娘諸諸位客官光臨,令小店蓬蓽生輝。
客乙秋娘一張嘴真是會說話。(將秋娘拉到一邊,小聲地)這幾位錢袋裏有的是貨,別饒了他們,盡量拿好酒菜上來。
秋娘可好,知道了,請裏麵坐!
客乙(招呼著自己的朋友)請,裏麵坐!
兩個帽沿遮得很低的人走上,神秘環顧,擇窗坐下。
客乙(回身對秋娘)什麽時候給文長個麵子,咱們倆單獨喝兩盅?
秋娘(笑著)好啊,就怕你這整天忙得抽不開身子!
客乙秋娘酒家在鹹陽名聲大振,身價高了,請不動了。
秋娘看您說的,文長先生身邊還能沒有幾個女人。秋娘老了,要啥沒啥,隻想平平安安地做好生意。
客乙秋娘風韻,別具一格,勝過二八嬌娘。
秋娘(掩口大笑)哎喲,先生取笑我,好吧,改日一定奉陪!
客乙(高興地)文長恭候!(走進裏間)
秋娘無奈地搖搖頭,從另一邊走下。
遠處飄來激昂的號角聲。兩神秘男人起而外望,又坐下悶頭喝酒。
秦王嬴政的寵臣蒙嘉穿便裝上,望四周動靜又扭身走下。少許,蒙嘉陪著微服出宮的秦王和女扮男裝的公主宜玉走上。
嬴政,雖不高大英俊 ,也並非《史記》中所揭述的那樣鼻如黃蜂,胸似鷙鳥,聲若豺狼。他的言行有一種內在的唯帝王才有的氣度,孤傲、豁達集於一身。他的妹妹宜玉公主無疑是位絕代無雙的美人,熱情、爽快、透亮,很容易看出她的內心想著什麽。
秦王(四下打量著,讚償地)……好,好,這酒家主人可真會挑地方。數間茅舍,一杆酒旗。渭河滔滔,腳下流過。臨窗而坐,覽盡鹹陽風光。真是妙極了,宜公子,你說是也不是?
宜玉噢,先生說的極是,這地方讓人一看就不想走了。
蒙嘉(小聲地)大王,鹹陽古渡來往人雜,我看今天氣氛有些不對。
秦王有什麽氣氛不對的?我都不怕,你怕什麽?我今天就是衝著這來的!
蒙嘉那個從燕國來的刺客情況不明,又無人認識……
秦王是什麽樣的人,躲不過我的眼睛。今天人到鹹陽的消息可靠嗎?
蒙嘉絕無差錯。
秦王好,我倒要看看敢來刺殺我嬴政的人是個什麽樣子?
蒙嘉眼下六國派往鹹陽的刺客不少,怕得是內外勾結。我是替大王的安危操心。
秦王幾個蒙麵毛賊不足掛齒。放心吧,我是殺不死的,想侵犯我的人必死無疑。什麽都不要說了,你叫我什麽?
蒙嘉噢,野鶴先生。
秦王(大聲地)難得有個好天氣,咱們今天得喝個痛快,玩個痛快。
宜玉對,對,人都說這兒的酒特醇特香,一聞可醉人,二聞迷三天。野鶴先生,今天這酒不能放過你。(又小聲地)王兄,窗邊那兩人行跡詭秘,你我可要小心了……
秦王是嗎,那就試試,喝他個一醉方休!(小聲)小妹你怎麽也變得膽小怕事,別怕!
蒙嘉(向內喊)店家!
秋娘(走上)來了,來了,先生請坐……
秦王(打量著秋娘)想不到店主人如此別致風光,讓人過目難忘。
秋娘(擦抹著桌子)明日黃花,徐娘半老,過獎了,過了。這位先生有點麵生,是第一次光顧秋娘小店?
蒙嘉第一次,第一次。我家先生從不在外麵喝酒,今天也是慕名而來。
秦王秋娘,秋娘……名字叫得好。
秋娘承蒙先生誇獎。(看一眼宜玉)這位公子白裏透紅,可真是一表人才。先生要吃些什麽?
宜玉要你這兒人最愛喝的酒,最愛吃的菜。
秋娘知道了,稍等。
秋娘欲走,秦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久久打量。
秦王真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秋娘一笑,脫手走下。
宜玉先生看上這位秋娘店主了?
秦王有一點。
蒙嘉這牛都吃過三遍的草……
宜玉(笑而搖頭)這你就不懂了,你看她風情萬種,韻味深長,比那些隻知濃妝豔抹的女子強過十倍。
秋娘捧酒菜上。
秦王(拿筷子嚐菜)味道果然不錯,香!
蒙嘉店主娘,我們家先生家大業大,什麽沒吃過, 今天能讚賞你的酒菜,是你的福氣,還不謝過。
秦王呃,店主娘,衝著你這酒、這菜,這人……以後我可是要常來的。
秋娘那可求之不得,謝謝先生了。
秦王近來渡口上的外鄉人可多?
秋娘倒是不少。來鹹陽做工、跑生意,幹什麽的都有。眼下列國城中,鹹陽富足,首屈一指,不到這兒來賺錢,才是傻瓜一個。
宜玉說得好,聽口音你也不是秦國人?
秋娘家在燕國,來這兒七八年了。
秦王(思忖)燕國?燕國弄槍練劍的人不少。
秋娘是有一些 ,可真正練出絕活、有本事的不多。
秦王噢,店主娘似乎很了解這方麵的事情?
秋娘不瞞說,我曾有一位遠方親戚,從小習功練劍,沒學出真功夫,被鄉人譏笑,一跺腳出門,十多年連人都找不見了。
宜玉倒是個有誌氣的男子漢,無顏見故國父老。
秋娘唉,說不定都死在外鄉了。
宜玉不好意思,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秋娘我與他向幹沒什麽,你們喝吧,失陪了。
秋娘走下。
宜玉(久久望著秋娘下去的背影)一個女人無依無靠,獨自撐起一片天地,真不容易啊!
秦王叫人蠻喜歡的,是個有情有意的人兒。
宜玉要是喜歡,那就帶走唄!
秦王(搖頭)不,這會讓這渡口之上清淡許多。(小聲)我已落下了許多惡名,這事麽就算了吧。
蒙嘉辦這事太容易了,包在我身上。請,喝!
秦王和宜玉、蒙嘉飲酒。
秋娘捧酒壺上為其他桌上添酒。
帽沿遮臉的神秘人準備起身有所動作,忽然有所警覺。
荊軻和秦舞陽背行裝上。環顧四周,在台口一小桌坐下,荊軻麵無表情。
舞陽店家,上酒!
秋娘來了,來了……(來到荊軻桌邊)看兩位客官的樣子,是剛下船的,要些什麽酒菜?
荊軻聽聲音猛抬頭和秋娘一對視,兩人都愣住了,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荊軻(看向一邊)……來五斤牛肉,上等燒酒一壇。
秋娘(猛醒)好的……(匆匆走下)
舞陽(小聲)師傅,看來,這位店主家你認識?
荊軻(瞪了他一眼)別亂說話。
客乙(端著一碗酒來到荊軻麵前)五斤牛肉,一壇燒酒?好飯量,好酒量,是條漢子。客官,看你這樣子像是初到鹹陽?
荊軻(拱手)是的,剛到此地。
客乙我說嘛 ,鹹陽人可沒有敢像你這麽吃肉喝酒的,有氣魄。
荊軻男人嘛,餓了就吃,閑了就喝,飯飽酒足,幹活有勁。吃多吃少管他別人怎麽看。我們兩人,要五斤肉可不算多。
客乙痛快。來,衝著你這量,喝一口。
荊軻(接碗一飲而盡)多謝了,我曆來不留殘酒給人。
秋娘端酒肉來到荊軻桌前,荊軻則不看她,秦舞陽則分外留意秋娘和周圍的人一舉一動。
秦王禁不住捧酒來到荊軻桌前,蒙嘉緊隨其後。
秦王這位客官語出驚人,真是好酒量,爽快!來,我也敬你一杯,交個朋友。
荊軻(打量秦王,端起酒碗)這位客官氣度不凡,像是鹹陽富貴人家。多謝,來,幹!
兩人一飲而盡,互示碗底,宜玉分外欣賞,有點入迷。蒙嘉則留意荊軻的行裝,被秦舞陽察覺。
秋娘給他桌添酒,細聽著這邊的談話。
秦王客官似從遠道而來?
荊軻正是,我是從(遲疑一下)……趙國來的。
秦王趙國?趙國眼下已經不存在了。
荊軻是啊,一年前被你們秦國一舉滅掉。你們秦王嬴政想幹掉誰就幹掉誰,想怎麽幹就怎麽幹,確實有點太霸道了。
蒙嘉(怒起)你,初到秦國,說話客氣點兒!
舞陽(拉荊軻衣袖)師傅……
秦王(忽然大笑起來)哈哈, 客官來到秦國國都,敢這麽大膽地評點秦王嬴政,佩服、佩服。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那贏政可是個不容人說半個不字的魔王。
荊軻聽說過,秦王若真是這樣無量無道,國運豈能長久。
秦王據我所知,趙國百姓如今是安居樂業,全無了戰亂之憂。
荊軻可趙國人的亡國之痛是深藏在心裏,永遠抹不去的。你們秦國人體會不到。
秦王時間一長,自然會煙消雲散。實不相瞞,我也曾是趙國人。
荊軻(詫異)噢,是麽?
宜玉千真萬確。
秦王天下以諸候劃國,你奪我搶,爭鬥不絕。秦王嬴政要除此弊端,我看也有他的道理。
秋娘(端壺走到桌前)諸位先生千萬莫在小酒店裏縱論家國大事,讓我的生意不好做。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荊軻(不顧地)滅國掠城,屠俘十萬,能說其有功?能說其有理?
舞陽(勸阻)師傅,吃了飯咱們還要找住處呢。
客乙(來到荊軻身邊)兄弟,你要是秦國人,早殺頭了。
荊軻(站起來)噢,如果真如此,天下人對你們秦王的唾罵則是對了。連人說話都容不得,怎不是暴虐之君?
蒙嘉(猛一拍桌子)你,太放肆了!
荊軻(怒視蒙嘉)看來你好像是秦王嬴政身邊的人,……口氣不對呀!
蒙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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